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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时常想着自己可以沿一条漫长的路不断跋涉,不论抵达,也无关企图.期间任天马行空的想法发挥的淋漓尽致,最终内心以一种趋于平静的方式结束.
每个人内心总会向往那么一方地界,却因身边琐碎繁杂的事务而耽搁,每日游离焦头烂额之间,偶尔会发牢骚,对生活的不尽如人意而忿忿不平.但是否想过,束缚行动的恰恰是自身?
如我一样,课桌上砌着厚厚一摞书本,盖过头顶,像一块生硬发霉的馒头,风吹日晒,也不愿触碰,日子久了,竟生成化石,似乎也忽略了它的存在.每天就伏在这样的堡垒中胡思乱想,义无返顾的重复一件索然无味的事情,盼着日子赶快过但不久回过头又会抱怨,后悔.如此反复,除了冒出一些胡渣,其它的什么也没有.
以及像海啸一般扑面而来的众人鄙夷的眼光,不屑的表情和无止境的嘲笑.无力呻吟同时有些不知所措.
以及家人像机关枪弹速的絮叨,喋喋不休.那些邻家的某某,某某某总会以一种优越的姿态狠狠地把你的平庸暴露在众人眼皮底下,连抵抗的力气也渐渐消匿不见了.
像丹·布朗笔下那个叫塞拉斯的白化病人,而我更喜欢把他叫成隐忍者.弯曲着脊背大口喘气,独自承受苦修带的钩刺嵌入皮肉里的痛苦,让自己极端清醒.
可是这一切,似乎只是影象,那么执着,小心翼翼的前进,而意念却脆弱的很,似乎吹弹可破.
于是,前所未有的空虚铺天盖地的袭来.我决定进行一场轰轰烈烈,精神充足,物质匮乏的流浪.
后来南湖秋水对我说:这仅仅可以算得是一次离家出走,但和流浪一样,是一个中性词.时好时坏,关键是一天一天怎么过而我们不能给它定性.
正如所想,这代表着另一种方式的开始.
二、
在我翻遍全身甚至连兜底的俩个大钢蹦儿也算在一起时,这才发现我只带了不到十块钱.无论如何,它都不足以让我吃饱睡暖,度过此夜.整个下午我都在街上漫无目的东长西望的兜圈子,企图能碰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我想着他跳下车子,热情的拉着我的手,奔他家的方向边走边说:"大兄弟唉,几年没见可想死我了,到我家叙叙旧,我已叫人备好酒菜…然而事实却是太阳就快要落山了而期间我却徒劳无获,有几次还认错了人.我使劲把路旁的石子踢开,决定到学校碰碰运气,顺便把我那泄了气,空空如也的背包带上,好有个离家的样子,又或许背着包在大街上晃会让人感觉这小伙在匆匆赶路.只是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尽管有些可笑滑稽.
远远的,同学们在操场上码着,横竖看都是齐的,在上体育课.回班取了包他们也注意到了我,他们问我这是去哪儿?其实我多么想摆一付痛哭流涕的样子,对他们说我已经弹尽粮绝走投无路请求支援一块俩块不嫌少五十一百那最好,可事实上我只笑了笑,什么也没说,然后就开始往校门外走,我听到操场上咚咚的打球声,于是我的心也开始不安分的乱蹦,我看到教学楼门开者以及那些摆放整齐的自行车,于是我加快了脚步.我可以回到队伍中,但我没那么做只是心里想着无论去哪赶快离开诸如此类.
我借到了五十块钱,却把我的MP4抵押了出去,也许是害怕我一走不归钱打了水漂.尽管那里面有我喜欢的音乐以及看了半截的纳博科夫的《洛丽塔》,更甚至保存着我一年多写的文字,它们要在十一月份之前装进信封去奔赴我的梦想.但有了这些钱,我就可以坐车离开这里,可以热腾腾的端一碗面,可以在小旅店睡一晚,就现状而论,无论哪一条,其价值远远大于那个金属壳子.
为了吃饱肚子,什么文字,音乐,梦想,统统他妈的见鬼去吧.
出发的时间定在夜里,为了避开白天刺眼灼热的阳光.车厢里昏暗的灯光有些摇摇欲坠,浓郁的思念卸载了白天嘈杂的谈论,赶者回家过节的人们此时都在熟睡,像是一幅泯灭涣散的图画.又有谁会知道,刚上车的这个伙计会离家越来越远,表面上的方向一致实质是背道而驰.我找了一个角落缩进去,片刻的等待火车便开动了.我不会在火车开动的一刹那跳下车正如我不会在走出校门就折返回去一样.事情一但进行下去势必无可厚非,即使是错误也不可能停歇下来.
视线可及的灯火霓虹缓缓后退,终于抵挡不住被吞没在黑漆的夜色中,我的脸始终面向窗外,玻璃上清晰的映着一张熟悉的脸,疲惫而且倔强.我心里反复念叨:从今以后,我要忘了有关于这里的一切,忘了一直以来窝居的小屋,忘了家里亮堂的餐桌.
一夜无眠,次日早晨抵达Z县.
Z县很小,火车从东西方向穿过小县的中心所在.正北面的山是这里的地标,与县齐名,有台阶直通其上.山上有红顶教堂和祷告的人们.我曾在这里唯一的中学读过书.站在学校门口等他们放学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期间却想起自己放学时的情形,包括一个人的单车一个人的歌.包括繁华褪尽,嘈杂的声音消匿的空旷街道.广场上的大屏幕每天会在这个时间放一部电影,然而却没有人会为此驻足.我盯着沿街各色的橱窗和招牌,想明天用什么来打发时间,有时像个快乐小二逼有时却一脸踌躇.
可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我还是第一次站在校门之外看这么多人涌出来而不是混迹其中.像一群吃饱了食赶着上架的鸭子,聒噪混乱.一眼就找到了程子,从某种角度来看,他的身影似乎是我的模版,本来担负很多却故作轻松的样子.远远的我看到他向我走来.
三、
中秋节是和程子一起过的,他带着我颠簸辗转来到他的外婆家,这是一个宁静的村庄.我用手指架了一个方框,举在眼前四处觅望,袅袅炊烟,厚厚的柴垛,开阔平坦的碾场…但凡圈起的景象都是美的,心底似乎暖起了一股欢喜.
念念不忘的是那些平凡琐碎的片段.那是一个阳光充沛的午后,村里的庄稼汉庸懒的从热炕头爬起,长长的伸个懒腰,慢慢的扛着锄头向田里踱步,一年里也只有这时望着大片丰收的田地而感到塌实.我和程子准备到河边看看,翻过一座山,沿着田埂向前走,我看到了大片成熟的麦子,于是提议从麦田中间穿过.
置身于麦田中,周围是一望无际的金色.风吹过,掀起的麦浪,由远及近汹涌而来,同时伴有清脆的声音,这样的感觉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我似乎闻到了麦子散发出的香味,那是一种成熟之后的喜悦亦是经过风雨洗礼之后的淡定.我仿佛看到了暴露阳光下青春的影子,那些尚未淌尽的汗水以及不屈的脊脉,一路奔跑,渐远渐行.
河水汩汩安静的流着,大部分河床已裸露在外.浅处只及脚髁,最深也没不过膝盖.我回过头看了看程子.一路上他还兴奋的向我描述河水多么深鱼多么大.可所到之处却市另一付模样.
他叹了一口气,喃喃的说:"去年回来时并不是这样,如今竟干涸得不成样子,怕是再过几年什么也没有了.”
我们拎着鞋沿河床往上游走,石子硌的脚生疼,但谁都没说出来,怕扫了兴致.一直到日落西山我们只抓到三只小拇指般大小的鱼苗,而我更是连蛤蟆也没扑到过.我们坐在河边说了很多,包括梦想以及自己将来要离开这里,去更远的地方,有多远谁也不知道.像俩个妇人在一起拉家常,一些闲言碎语就可以挥霍掉很多时间,渐渐的声线被无限拉长,然后生出返回的念头.
临走时,我示意一下午的"战利品”该怎么处置.
程子说:"你来把他们放了.”
就在我蹲在河边放生时,程子突然开口说:"其实生命就在于不断的束缚和解脱,当你真正感到束手无力时,才可以体会到其存在的价值.”
这段话足以令我大跌眼镜目瞪口呆,为了掩饰我赶忙埋着头佯装洗手.就在刚才我还有把它们吃了的想法,我真龌龊.
回去的路上夕阳的余晖洒满一地,我们一前一后的走着,没有说一句话,或许此时才感到路途的漫长,哪里还顾及四周的景色.我回头看了看河水,那些藏于泥沼中,石头后的鱼苗这一夜应该是平安的.
不知是谁在暗暗欣喜.
四、
中秋节的晚上下起了大雨,打湿了人们摆在院落里的供品,这在记忆里还是头一回,雨停的间隙,我想独自到外面走走,这个时候的村庄特别的静,并没有城市万家灯火般的辉煌,零星散着的房落在大片浓庄的黑色中发出微弱的光,原处偶尔会了犬吠声传来,更加彰显出周遭的静溢.眼前的小路有些泥泞不堪,浅浅的水洼映射出惨淡的月光,我深一脚浅一脚踩开泥泞的小路,尽管我不知道它通往何处,尽管头又在哪里?而这一切,此时并不重要.
忽然想起去年的今天小城燃放烟火时的情形,人群熙熙攘攘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烟火此起彼伏,纵然跃起,在夜空中尽洒开来.人们欢呼,相互抱在一起.吵闹过后,人群散尽,我停留在原地.比起烟花的惨烈盛大,我更能感到自己生命的存在,塌实温暖.
而今那些鱼苗在手中挣扎的痕迹,透过掌心传过的强烈的求生欲望,似曾相识.
之后一个人爬上山腰,看被乌云遮着的月亮,村落房屋的轮廓以及不远处国道上飞驰的车辆.样样事物都在沿着自己的轨道有条不紊的行进着.层叠的山脉模糊了地平线,视线可及的地方毕竟只是一个范围,而谁又能跳出这个局限,实际上这个界限是相当模糊的,远方之后还会有远方,漫无边际.
次日,我以回家的借口辞别了程子,却独自来到了H市,心里隐约有些失落,与想象相隔甚远,或者我还不想就此划上句号,冀希路可以一直蔓延下去.
眼前车水马龙的街道,各色陌生生硬的面孔匆匆往来,高耸的建筑上挂着楼盘升值或写字楼招租的巨幅广告.一切尽显繁华.
只是每天穿梭于城市的街道中,偶尔与路边的小商贩攀谈或者为公园里一场争执上下的棋局驻足,夜晚居于附近的廉价旅馆,这也是我喜欢的一种方式.
直到身无分文.
在外的最后一晚是在橱窗外度过的,透过洁净的橱窗我看到那些琳琅满目价格不菲的衣饰.我紧紧地贴着玻璃,那个大嘴猩红的导购员投来厌恶的眼光.其实有时的距离,不过是一层玻璃的厚度.
天气渐凉,叶子也开始落了,没有了白天的喧闹夜晚有些粉末单饰,路灯不合适宜的灭了,我静静地坐在台阶上,整夜没有合眼.
远方这个最初朦胧的念想如今已变得实际.即使它近在眼前,却无能为力.连日来的无所事事反而令自己感觉恐慌.我甚至开始怀疑最初的方向是错的,或者根本就是机械性地在一个圈子里反复做同一件事情,而它并不被人看好.我想起寂地的画,主角的眼睛是空洞彻底的黑,那代表着可以无限的拓深进去.并不觉突兀,反而能觉察出一丝悲凉.突然在我眼前,那些阳光照射凌乱的课桌,苍白的纸上内心的凸凹以及所有喜悦,泪水的包裹似乎又变得清晰起来.逃是逃不掉的.
我沉醉于一日里久违的破晓,刚才还是漆黑一片,须臾间天已大亮.我拨通了家里的电话,电话那头是预料的焦急声音:待在原地别走,这就托人去接你.
车窗外的树木缓缓后退,也许我会成为一个载体不停向前.安稳的闭上眼睛,恍然大悟,其实远方一直在脚下,更重要的是把心放在什么位置.
十月的中旬给程子去了电话,他在H市美术集训,我问他画得怎么样了?他说嘿,有进步,声音尽显疲惫.他回问我学习怎么样?我说落下太多功课,在补.然后彼此沉默.
挂断电话,站在原地愣了很久,直到风沙打在脸上才有了知觉.我拉紧外套,把一沓稿纸揣进怀里,向教学楼跑去.身后的风沙更加肆虐,只是这一次不知什么时候出来.
后记:一直拖沓到十一月才开始动笔,它会揣着我的洋洋洒洒搭上最后一列班车?无从可知,但在相同时刻,我会心存感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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