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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天,二十一年
已有 1434 次阅读
2008-5-12 13:57
|
个人分类:
情感天空ぁ恋ぁ
故事发生在二十一年前的一个粤北山村。
这天是农历十月十三,当地的一个节日,类似丰收节。十月十三,晚稻已经收回,晒干入库,一年的农活已经收尾。今天以后的整个冬天,老人们晒晒太阳,孩子们盼着过年,年轻男女们张罗着婚事。男人们聚在一起抽烟闲聊,说着一年的收成,为来年做打算。女人们忙于
生活
锁碎,洗衣做饭,上山打柴,准备够能烧到来年春耕以后的柴火,这些都比田里的活轻松多了。这天,每家每户都会做糍粑庆祝一番。
女人肚子里的孩子下个月将会来到这个世上,油炸的糍粑太热气,她不能吃。但是她还是做了很多的糍粑,为了老人,为了男人,为了三个嗷嗷待哺孩子。那个年代,糍粑是农村孩子们最高档的零食,女人绝不愿自家的孩子看着别人手中的糍粑流口水。
女人挺着一个沉重的大肚子,看着孩子们开心的吃着糍粑,满脸的幸福。
她想着所有的农活已经做完,田里的每一根稻杆都收回柴房放好,家里那头牛可以吃稻杆度过这个冬天还有忙碌的春耕了。柴房里,除了稻杆,还有女人在农忙之余打的柴。现在女人的肚子更大了,不能再去上山打柴了,于是男人买了一车的木板,也放在柴房,给女人坐月子的时候烧的。男人还买来一车煤,女人拖着沉重的身体,把煤印成了蜂窝煤,堆在柴房。女人要等到坐月子时候才用这些蜂窝煤,用蜂窝煤煮饭应该很快吧?这是村里人第一次见到蜂窝煤,也第一次见人花钱买柴烧,人们羡慕女人,说女人的男人真好。
男人是一家炮竹厂的采购员,拿着微薄的薪水。女人独自承担了田里的所有农活。为了这些煤和木板,男人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
女人想着那个满满的柴房,估计可以烧到明年春耕以后吧。想着这个冬天都不用再为柴担心了,自己可以安安静静的等待孩子的降生,安安静静的坐月子了,幸福又一次在脸上蔓延开来……
不幸就在这个傍晚来临,那间能给女人一个安心的冬天的柴房起火了!
女人迈着臃肿双腿从田里挑回来的稻杆,女人在别人午睡时挺着大肚子上山打的柴,男人为女人买的木板,还有用沉重的身体拖出来的一车蜂窝煤,此时正在燃烧,火光冲天。
村里另一户人家的一个小姑娘,吃着糍粑,把还有热度的灰倒在了女人家的柴房边,点燃了女人家的柴房。
女人拖着沉重的身体,来到柴房边上,瘫坐在地上,火光映红了她的脸庞,几分钟前洋溢着幸福的脸庞此时淌着泪水。她多么希望能下一场大雨啊!那是她挺着怀孕的肚子拖着臃肿的身体辛辛苦苦为过冬准备的柴草啊。三个年幼的孩子看到他们的
妈妈
哭,也大哭起来。围观的村民看得都不忍了,于是上来劝女人回家吧,火太大,救不了了。
女人没有回去,一直瘫坐着,一直流着泪水。孩子们饿了,哭累了,回家睡了。女人还是不愿离去。想着这个冬天怎么过?柴火可是每天都必须的啊!现在这副身体也不能再上山打柴了。坐月子时候家里烧什么?家里只有老人小孩,男人此时在离家千里的地方出差,对家里的情况毫不知晓。最后流干了眼泪,昏厥在燃烧的柴房边。
女人从床上爬起来时是清晨,她敲开村里一户人家的房门,借了他家那把全村最长刀柄的柴刀。
女人要上山打柴去。
几乎是蹒跚着来到山脚,女人没有上山去,她没有爬上去的力气了。女人打算在山脚还有这片相对低矮的山岗重新储备柴火。女人弯不下腰去割低矮的灌木,幸好有这把长刀柄的柴刀,女人微微叉开腿半蹲着,直着腰,伸出左手握着灌木的顶部,右手握刀艰难的割下第一把柴火。女人相信,自己是能够做到的,只是很困难。
女人重复着这套艰难的动作,她知道自己可以再弯下一点腰去的,可是她不想影响腹中的胎儿,不想胎儿受压迫。她怕,她怕重复一年前的那场噩梦,怕胎儿……
初冬的太阳升起的时候,女人割好了两把柴,女人挑着这两把柴回家。肩上的柴好像
异常
的沉重,要是平时,她肩上的担子比这重几倍,女人都能健步如飞。可是现在,女人一手叉腰,一手扶着担子,一步一步挪回家去。
回到家里,一进屋,女人就流下了眼泪。女人用刚拾回来的还半生的柴煮好早饭,才叫孩子们起床。
孩子不知道昨天的火灾意味着什么,早饭上依然打闹,闹起来还是拿着灶头下的柴舞枪弄剑。孩子不知道这些还带着露水的小棍子,每一根,女人付出了多少艰辛。
饭后,女人带着六岁的大女儿,还有那把长柄柴刀,向那片小山岗走去。路过柴房,女人看到人们围在那片废墟边上,谈论着“这煤烧着就是旺啊,明年我也买煤烧”,有的孩子从家里带了番薯,在开开心心的烤番薯。大人看到女人走过来,就停止了刚才的谈论,纷纷叫女人看开点,还叫女人别去打柴了,没得烧了可以叫他们借,以后还就是了。
山岗上,女人重复着她那艰难的动作,六岁的女儿似乎明白了什么,出奇的乖巧,在附近拾一些干枯的树枝。
每一天,这片山岗上都会有两个身影,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和一个能被草丛盖过头顶的小女孩。
每一天,女人回到家都会偷偷抹泪。
一天,两天,三天……叉腿半蹲,直着腰,伸手握着灌木的顶部,起刀……
二十一天过去了,
十一月初四
,这天,女人起来没有去打柴,她感觉今天胎儿会出生。女人安静的度过了这天,想着再向亲戚家借点,柴火应该能够足够坐月子时烧。
晚上,女人生下一个儿子……女人给孩子取名
海平
,因为孩子亥时出生,还有女人希望也庆幸孩子平平安安的。当地“亥”谐音“海”。
三十天后,已是严冬,坐月子的日期刚满的那个的清晨,女人拿起柴刀上山打柴了,她要在过年之前还清坐月子时借的柴,还要准备足够烧到明年春耕以后的柴。
这个坚强的女人,就是我伟大的母亲,这个叫“海平”的新生儿就是我。
每次想起那个
21
天的故事,都忍不住流下泪水。
二十一天,二十一年……多少泪水,多少艰辛。
今天,是母亲节,妈妈,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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